孩子，你的肩膀怎麼歪了？
徐蕙芳 老師
為了能讓出生就過敏的兒子改善體質，除了基本的道德規範和生活習慣外，我的教導方向一直以他的體能訓練為優先考量，除了平日儘可能陪他到公園散步，只要天氣允許，就幫他報名參加游泳訓練，另外還讓他學了中國功夫。外子則利用週末的空檔，替兒子報名社區為孩子分齡舉辦的各式運動，所以從他三歲開始就接觸足球、籃球、羽球、體操訓練、閃手(防身運動)等等活動──我們鮮少要求他學習的進展程度，只把這些當作提昇健康的運動，並希望能發掘他個人的興趣，作為長期鍛練的選項。不過兒子似乎較缺乏運動細胞，對體能活動的興趣缺缺，無論如何，醫生就其氣喘體質建議的「游泳」和我覺得較能多元練習體能的「功夫課」，我們未曾鬆懈，始終連哄帶拐的堅持著。只是當今年春假過後，我開始觀察到兒子陸續發生的一些怪現象……
學校的導師見了我，老是抱怨兒子寫字的醜態，希望我多花心思糾正──這事頗新鮮，因為在美國的老師，很少要求這一點，我跟朋友聊起來，她們也覺希奇，只是被老師叨唸數回後，我確定兒子的書寫肯定比同儕差；接著，兒子的繪圖老師也多次反應，他總是無法將鉛筆塗色的線條掌控在框框內，老師將他的圖畫和同學的比對，喔，我可明白了，兒子的精細動作出了問題。五月份在慶祝母親節的活動中，當兒子站在合唱表演的孩子群中頗顯突異，並非他才華出眾，而是那肩歪腿斜的痞子站相，讓這個向來害羞怯生的孩子給人吊兒郎當的錯覺。事後我問他為何不好好站著，他不解回答『我有好好立正阿』。接著，又再發現他游泳時，總歪靠一側打轉而無法直線前游；有時候我們一起到公園散步時，在無人碰撞、無障礙物的平地上，兒子走著走著居然會自行重摔成傷。嗯，從我的觀察描述中，您大概也感覺出這孩子的平衡感出現了問題。還有，上了兩年的功夫課，老是沒有進展，許多比他晚來的同學都有超前甚多的進度，我雖不在意他學習比人慢，但老是在一旁跑圈圈或作青蛙跳，也非我繳費的原意，更甚者乃是這孩子在這狀況中早失去學習的動力，問過教練，他兩手一攤「你兒子許多基本動作都做不到，我也無法往下教！」剛聽時我挺生氣，但繼續觀看兒子的動作，我幾乎暈倒──兒子走路時會手腳同側；跑起步來兩手臂不會緊靠身側交錯擺動，而是不自主地甩動；他無法單腳跳，別人早跳了一圈回到原地，他仍邊跳邊摔，累得喘息欲嘔…
當我陸陸續續發覺到兒子的反常，心情簡直掉到谷底，反覆省思自己是否有所疏失：是不是因為嬰幼兒期的摔跌造成腦部的傷害？是不是背脊骨骼的發育有所損傷？是不是過往持續的生病造成後遺症？該當詢問哪一科的醫生給予協助？……或許上帝憐憫這片為人母的苦心，在一次和朋友聊天時，恰巧談到她在台北的姪子因祖母自幼疼愛有加、照顧過甚，造成孩子發展的障礙，不僅動作協調失常，連說話的咬字也含糊不清，入學後經學校老師通報教育單位，才確診為『感覺統合失調』，經過一段長期的矯正和訓練，現在就讀小學高年級的他已大致能跟上同儕。
咦，朋友敘述姪子的狀況與兒子有諸多雷同之處，而『感覺統合失調』這名詞對我並不生疏，多年前當台北市政府推動『早期療育』概念和活動時，我恰有幸參加第一期幼教主管的研習課程，並曾幫助過身處的園所數名有特別需求的幼兒及早發現問題而掌握到治療的精華期。兒子初學寫字時老是寫左右顛倒的別字，我就用『感覺統合』概念讓他用遊戲方式學正在爬行的妹妹的動作，練習數回後兒子果真克服寫顛字的毛病。
在峰迴路轉的頓悟中，我興奮地翻出以往研習的講義資料並當時購置的相關書籍。運用分齡的發展里程碑(milestone)，我檢核兒子欠缺練習的大、小肌肉動作技能，並就感覺統合的定義，亦即是「將焦點放在較早發展的觸覺、本體覺、和前庭覺，也就是『身體感覺系統』(Somatosensory System)為兒子選取合適的活動，進而和兒子進行溝通。因為矯正的過程極為艱辛，沒有當事者配合的意願，自家人很難貫徹要求。於是我把兒子叫到跟前問他，「孩子，你的肩膀怎麼歪了？」「沒有哇！」「你自己照照鏡子。」兒子從鏡子前看到自己的模樣，著實嚇了一跳，他試著自行調整，卻無法拉回正常的樣子，他開始有些緊張，所以我們朝努力的方向開始約法三章。
調整的過程真的很辛苦，每天早晨一起床，我們就到公園，顧及兒子的體能，又跑又走地繞行跑道約一英哩，經過暖身後再作挑選過的訓練活動。我們從定點踏步開始，因兒子無法在原地固定踏步，而且踏步時手足同方向，手掌會不自禁地往外翻轉，兩膝抬起的高度亦不相同，他不協調的模樣十分滑稽，旁人看了忍不住大笑，有時連我也忍俊不住，但兒子卻覺難堪受傷，所以必須不時從旁安慰鼓勵。接著我們逐漸增加一些較具挑戰性的動作，看著那些一般人習以為常的姿勢，兒子做起來卻萬分吃力，我雖板著臉照約定堅持，然心裡總有說不出的難過與不捨。到了第三週，兒子稍能持續做這些徒手動作不致喘息做嘔；過了一個半月，他的功夫教練也發覺兒子體能及肢體反應的進步；從放暑假的第一天到新學期開課，我帶著稚齡的女兒陪他整整練習了兩個半月，雖然他的協調性仍有改善的空間，不過兒子的體力和平衡感確有明顯的進步，但更重要的是，他對體育課程恢復了練習的意願和自信心。今天當我發現他坐或站姿不良時，只要一句「孩子，你的肩膀又歪囉！」他會立即改正，而無過往的不耐，有時也會自行觀看鏡中的自己有否離譜的姿態，從教育的觀點來說，能自我留意和接受糾正的態度倒也算達到目的。
由於大環境的改變，今天的孩子雖擁有許多玩具和室內活動，卻不像過往我們從跳房子、玩彈珠和橡皮圈等簡易遊戲學習到高度的協調動作，如果您發覺到孩子無法掌握精細動作的要領或是大肢體不夠平衡穩定，蒐尋相關資料或請教相關機構，即使不需任何道具的徒手運動，只要掌握到重點，都能有效協助孩子克服肢體發展的障礙喔，試試看吧。
（曾載於蒙特梭利雙月刊第8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