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孩子的本相接納他
徐蕙芳 老師
猶記得孩子出生時,接到許多的賀函與祝福,其中一位家長朋友寫道:「當妳的孩子,註定是幸福的…」這句話至今想起,仍不免汗顏,但期勉自己能朝此努力。我常想:對孩子而言,什麼是真正的幸福?是豐衣足食、滿室玩具的充裕;是遊山玩水、飽覽名勝的育樂;還是,常伴在側、亦步亦隨的保護?這或許是見仁見智而無一標準答案,然而容我提問,我們努力營造的幸福是自己所下的定義,抑或是從孩子的需求角度來落款?
媽媽對孩子的愛往往是不容置疑的,但您有否想過:從懷孕到生產的那一刻,我們惟一祈求的是孩子的“正常”;隨著孩子的成長,我們對他們的期望和要求的就逐漸增添,不僅要“正常”、而且要“超越”,終究還是忍不住與旁人加以比較。往往我們愛孩子,卻未真正做到接納孩子。
老大出生後,常從周邊聽到誇讚,我能理性的分辨禮貌性的恭維與否,因為從過去工作經驗中,我知道什麼是〝優秀〞,也明白自己孩子在常態分配中處於最高比例的位置(居中)。當孩子持續按照他自己的進度成長時,才發覺必須要很努力去調整自己來接待他。
比方說,喜愛音樂的我,打從懷孕開始就預備了各種樂曲撥放給腹中的胎兒聽,但也從兒子身上我瞭解到:胎教是有可能不起任何作用的。兒子對樂音似乎沒什麼回應,當好友兩歲半的孩子一首接一首唱著童謠時,大他半歲的兒子仍荒腔走板哼不出一首兒歌,印象中他在五歲前沒唱出任何完整的歌。
以往在工作中接觸過無數的幼兒,我知道自己喜歡大智若愚型的孩子,就是傻氣中又饒富童趣的小朋友。但我兒子精明又膽怯,對任何新事物,總是以「我怕…」「我不敢…」作為拒絕嘗試的開場白,每每參加孩子的社區活動或生日派對,他總怯懦懦地躲在父母背後,看著平日就熟絡的同學落落大方的玩在一塊,兒子小家子的模樣實在讓我面上無光。一起學習游泳的同齡友伴,第二年暑假就都是水中蛟龍,兒子獨自下水的第三年仍舊為『害怕』而在游泳池畔嚎啕大哭,搞得游泳教練和我都萬分無奈。
最讓我掙扎、難以按耐的,就是孩子在校的學習,別的四歲半孩子已能畫出具像的圖案或仿寫字母及阿拉伯數字時,五歲的兒子連運用幾何嵌圖板都畫不出穩定的線條,由於握筆不穩,他畫的筆觸輕細、線條歪抖。所以當他的好朋友開始做數學區的加減運算時(自行書寫題目及答案),兒子仍和較年幼的孩童遊逛,做一些看不出果效的活動。關於這部分,真要感謝上帝曾給我機會認識蒙特梭利教學並和孩子們一起學習體驗過,來幫助我接納自己的孩子。
蒙氏教學主張為孩子謹慎預備合宜的學習環境,卻尊重他自行選擇做建構自我的項目和進展,孩子的進步並非在於年齡的大小,而在他自我建構的儲備上,套句常話,也就是他是否預備好了(Is
he ready ?)。好比說蒙特梭利在其著作發現兒童就書寫部分曾提到:「書寫必須要有一隻『穩定的手』,也就是一隻在意志控制之下的手。要使手穩定,必須經過長時間耐心的練習。」要掌控手部精細動作並非只限於握筆運作,舉凡日常生活中的抓、舀、倒、拿、捏、夾等,都能幫助孩子練習其意志的掌控。所以當兒子的好友們已輕鬆進入各項書寫活動時,我不斷提醒自己:必須耐心等候。至於能耐得住性子的秘訣,就是過去在“觀察”和“記錄”兩者曾下過的功夫,因為依照時間的記錄,我觀察到孩子並非停滯不進,乃是一點滴一點滴的往前推展。很多時候我們總覺得孩子老是原地踏步、不求長進,倘若能做點功課,將每天觀看到的稍作記載,隔些日子再翻閱回顧時,您也一定會有些意料外的驚喜和發現。
當我們觀看旁人時,易因比較而造成失衡、亂了方寸,若未做妥接納孩子的預備,往往在情急失控中傷害了親子關係,進而造成孩子學習的障礙。我就常犯這樣的錯誤──以自己的期許要求孩子或從他人的進展來衡量孩子,失落的情緒會讓我做出一些愚昧的舉止及不當的處罰,然後在反思中懊惱。不過,每個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及時的修正,甚至直接向孩子道歉,不僅有助傷害的修復,且更能增進親子的感情。
今天兒子在學校不論是書寫或演算都不需要我擔憂,繪圖雖談不上突出,卻比他以往的塗鴉大有進步;在他發現兒童泳池〝很淺〞之後,游泳課變成無比的有趣和享受,老是跟我抱怨上課的時間太短;過去五音不全的他,自從在學校學了一些“好笑的”字母歌,偶而哼唱兩句,我便感興趣地問他歌詞意思或認真地請他再哼一遍那好聽的曲調,經過鼓勵的他就越來越愛唱歌,偶而拜訪朋友或長輩時,我請他分享兩首,他也從靦腆的羞澀中,逐漸大方表演起來!當我學習接納孩子原有的本相與特質,耐心等候他〝預備妥當〞,磨擦就減少了,失望的負面情緒也相對減緩。
您大概聽過這比喻即孩子是一張白紙,在於父母的調色著繪,然而容我提醒您,別忘了孩子是獨立的生命個體,有自己特定的思想及意識,我們先行瞭解及接納,更能有效地引導他正向學習及發揮潛能。而一個被接納的孩子,也較易感受到父母的愛及體會出擁有的幸福所在。
(曾載於蒙特梭利雙月刊第70期)